上一次去城南,璇儿只顾着看院子里的人,这一次师父带他们上门学艺,她和二师兄有浦都格外的在意,一大早就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等在院子里。
有浦看着璇儿说,“那提琴我连听都没听过,也不知好不好学。师妹,万一学不会,师父会不会生气,对我失望呀?”他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,谨慎得紧。
璇儿捂着嘴笑,“二师兄,你总是一副好难,好不容易的样子,最后哪一样都被你学会了,哼,我才不信你。”
“我哪有?”有浦被璇儿说得脸一红,喃喃说着。
赵瞻云从屋里出来,见两个爱徒已经等在那儿了,温声说道:“走吧。”
三人一同来到城南,赵瞻云前些日子常来,与开门的小哥熟悉许多,被笑脸迎进去。璇儿又瞥了那位文气的小哥一眼,每次他来开门,衣衫都不同,这一次更显得整齐,看得出他肯定和王府里的那些看门的不一样,这院子他反倒像个小管家似的。对,小管家,因为那些人有事都来喊他,他一定就是这里的小管家,心念至此,璇儿不由得笑了一下,右脸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特别可爱,显得她也俊俏得很。
城南的院子没取名,门口什么也没挂,他们除了知道这是张大人的乐班在,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,也不像王府那样,别的院儿里还住着王家的人,这户人家只是两个院,一个是戏班有戏台,下面有丝竹班练曲的地方,另一处好像就是那些师父大人们聊曲的地方,旁边有几间屋,许是累了小憇、休息的地儿,便再没有别的院子,反而更像是个比他们还要专业的乐班。
“张大人,我把两个徒儿带来了,这两个孩子,都有些灵气,自小都是我带着的,学什么都快。”赵瞻云可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夸过他们,有浦和璇儿听师父这样夸赞,即羞涩又高兴,互相看看,喜滋滋地盯着他们的师父和张大人。
张大人笑着叫那个开门的小哥,“宇轩,你去把提琴拿来,叫上时晴,让她带上弦索。”
那小哥应声而去,璇儿听了,心底默念,原来,他叫宇轩,不禁嘴角向上扬了扬,默默记下了。没多久,一个女子身段婀娜抱着一把琴来了,璇儿先看了宇轩一眼,见他手中也拿着一把乐器,像二胡,又不像。比二胡显得纤细,两轴,两弦,不设千斤,用马尾弓拉奏,璇儿心下琢磨,难怪师父让二师兄来学,和二胡还真有些像。璇儿水灵灵的杏儿眼落在时睛的弦索上,怔了怔,怎么这两件乐器,又像她的琵琶和二师兄的二胡,又不像呀,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他们的独家宝贝?
时晴长相娇媚可人儿,举手投足间尽是柔美,她怀里抱的小弦子比比琵琶瘦小,却正与她纤细的腰肢最宜,越看越让人喜欢。张大人上前指着时晴手中的小弦子说道:“这弦子就是家父在这儿改的,要不要试一试?”他看向璇儿,时晴将琴递给她,璇儿一时之间不知所措,拿眼直瞥赵瞻云。
赵瞻云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徒弟,一脸慈祥地说着:“你不是嚷嚷着要来学吗?怎么不敢接了?”
“谁说我不敢?”璇儿被一激,旋即伸出手,将琴从时晴手上接了过来,可是刚抱到怀里与琵琶哪哪都不一样,又不知如何是好了,一时之间急出一身汗来,“这,这怎么弹啊?”这一问,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意。
“我来教你。”时晴上前笑着说道,时晴看起来和璇儿年纪差不多大,两个小女子眉眼相传就熟悉了,“谢谢师……”璇儿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。时晴忙说,“叫我时晴吧。”
“好,时晴,这琴与琵琶一样吗?”便问了起来,时晴细语相授两个小女子一脸认真,一个教一个学。
宇轩叫上有浦到了亭子另一侧的回廊里,两个年轻的男子看似也无隔阂,宇轩让有浦像二胡那样试试,这一试才发现,音色高低与二胡果然不同。有浦吃惊不已,提琴的形更小些,声音十分清透,“提琴之音,乃绝少美人之音也。舂容柔媚、婉转断续、无一不肖、悦耳娱神。”赵瞻云在一旁感概不已,虽是有浦刚刚熟悉提琴,拉得继继续续,也能听出绝妙之处来。
“丝音之最易学者,莫过于提琴,事半功倍,悦耳娱神。”张大人悠悠说道,“这也是家父为了给昆曲伴奏改良之作,让你徒弟来学也有些屈材了。”
赵瞻云忙笑道:“大人说的哪里话,我们只知道用丝竹乐器拉曲,从不曾想过从曲中脱出来,更有意境。要学,要学,而且王大人也喜欢听曲,过些时候府里也是要有戏班的。这弦子紧缓与云锣相应,佐以提琴,融融然。”言罢,抑不住心喜悦,连连拍手叫好。
两边学琴的两个徒儿不知师父缘何击掌纷纷看去。赵瞻云才知自己失态,挥挥手朗声说:“好好学,好好学。”
张大人和赵瞻云两人又谈起了昆曲和乐班,张大人早就知道王大人府上的家乐班人最多,乐器也最齐全,若是能把提琴和弦索加入其中,必是这太仓州最好的戏班,这般一想,就张口对赵瞻云提道:“赵师父可否让我这昆曲班到你们家乐班里练呀,虽然家父也有乐班,但王大人府上的乐班是太仓州最好的,听说乐器都比我们这些好,家父和外公的心愿就是把他们创作的水磨腔搬到最好的戏台上,王府便是最好的戏台了。赵师父可愿帮这个忙?”
赵瞻云一听,心下大喜,他早有此意,只是没敢冒然提起,此刻偏偏张大人有这心意,正中下怀,连忙拱手道:“求之不得,求之不得。王大人素来喜乐,看我们的家乐班便知道了,若是听说张大人和魏大人的戏班来唱,一定欢喜,我回去就和王大人商议此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