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瞻云说着,便淡淡地挂起了笑容,“不如我们邀请他们来一场以乐会友。”

“师父,您说的以乐会友是不是就是我们和他们比试比试呀?”璇儿突然问道。

“嗯,也是这个意思。”赵瞻云倒是不以为然,“和比武一样,来一场华山论剑。”

“师父,这会,是要请他们来王府?还是我们去他们府上,还是在外面找个戏台?”二胡师兄有浦放下二胡,一脸为难。要知道他们还从未在王府以外表演过。

“这个再议,看看对家怎么说。”赵瞻云对二胡师兄最不放心,他最容易紧张,反倒是最小的璇儿,还是个女孩儿每场戏都淡定从容,有浦说她是无知者无谓。

“这几天你们几个好好练着,练好了,把其他乐师也叫来合,不能只你们四个好,那些配音、合音,也得出彩才行。”赵瞻云略有所思地说道,“哦,他们这个班儿可不是堂上的,不能小瞧了人家,要仔细准备着。”

四个徒弟听完,虽不甚明白,但纷纷点头。

第二天,璇儿出府回去看娘。这阵子她娘病了,她和府里管事的告了假,跑得勤。回府时,她又绕到那边听到有丝竹乐的巷子去,和昨儿的时辰差不多,她还想着会不会也是人家练曲的时候,走着走着,果然又听到里面传来乐曲,两只小脚越走越快,凑到墙根去听。

璇儿听了半晌儿,心里嘀咕:“这曲子从来没听过呀!”正纳闷,忽地又听到有人唱了起来,璇儿越听越入迷,直到里面的人停下,“这么唱,倒是好了。”只听里面的人说道。

璇儿这才回神,看看日头,自己这又不知耽搁了多久,连忙往府里跑。

一阵小跑进了“妙音阁”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又听到了,又听到了,不但有曲,还有人在唱、唱戏。”

“那是戏班吧?”有浦笑着说道。

“戏班的乐器和我们差不多,璇儿,你是不是听差了?”崔樱脆声道。

璇儿眉头紧锁,“可我听着,就是这些啊。”转首看着师父说:“师父,我听里面一件乐器极是特别,和我们府里的,都不一样。”

赵瞻云一直在听璇儿说话,璇儿这丫头,心思单纯,对乐器演奏领悟也算有天赋,她那小耳朵可是灵得很,谁哪里加了花,变了奏,她都听得一清二楚,自己手上弹着马上就能呼应起来,从不让哪位乐师抛来的音落地上,接得极是漂亮。她说听出不同的乐器,那就一定有,也跟着皱起眉,“是哪一样乐器?”

“像是弦。”璇儿说道。

四个徒弟都看着师父,赵瞻云又问,“你是说丝竹班和戏班在一起?”

“听着是呢。”璇儿笃定地点点头。

“这倒是头一回听到。”赵瞻云轻声念叨,“罢了罢了,都是爱乐之人,明儿我就去登门拜访。”

“师父,明儿就以乐会友吗?”崔樱忙问。

赵瞻云摆摆手,“我先去拜会一下再说。”赵瞻云爱乐也是城里出了名的,哪里有新乐班,他马上就去拜访人家,但至今为止,都是些民间的喜欢乐器之人组在一起弹奏,图个自娱自乐,也有些民间喜事丧事需要吹吹打打,也都是些会演奏丝竹乐的人去临时组合,少有成气候的班底,直到王大人回乡,自家养了家乐班,有了家乐班,王大人就让赵瞻云专门训练几个出来,原来那些乐师太老了,王大人生怕哪一天,哪个就得了重疾不能表演,因而才授命赵瞻云专门挑选了青竹、有浦、崔樱和璇儿,还有四五个各会笙、箫、提琴、阮几种乐器,要看演什么曲子才上台。

家乐班越演越好,原本都是散落在民间的各种乐器,随便组合也没什么乐谱,拉在一起随意演奏,也是杂而不乱。但自从都进了王大人府上的家乐班,在赵瞻云的教导之下,越发配合得默契,演奏出来,曲调典雅秀美、柔和清澈,几个年轻人也被赵瞻云带得文质彬彬,这乐队就显得格外雅。

王大人宴请宾客,必是少不了让他的家乐班献上几曲,渐渐成了娄东雅事。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,听过王大人府上家乐班的曲子无不叫好称道的。

璇儿发现的这个城东的乐班,也有人和赵瞻云说起,现在连自己的徒弟都听过了自己还没听过,心里直痒。

“师父,不如,我们这就去吧。”大师兄青竹也按耐不住好奇,这样一提,几个人都来了兴致,一天都不想等了。

赵瞻云心里早就急着去一探究竟,可在徒弟们面前还要佯装镇定,“那为师就带你们走一趟。”

四个徒弟笑逐颜开,起身拥着赵瞻云往外走,璇儿跑在前面带路,几个很快就到了城东,璇儿指着那户人家轻声说:“师父就是这里,大门在前面。”

赵瞻云来到大门前,便听到里面传出清新流畅的旋律,犹如行云流水,淡泊而幽静,更如绿波回漪,连绵不绝。一时之间拍手叫绝,不由分说,抬手拍门。

“谁呀?”只听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,里面乐声渐止。

赵瞻云一时语塞,不知该如何回应,缓了缓神,朗声道:“在下,赵瞻云,有事拜访。”

里面安静片刻,就听到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
伸头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,相貌俊朗,带着几分书生气,不像个仆人,那年轻男子看着外面站着的几个人,礼貌地问道:“请问先生找谁?”

“找,嗯,年轻人,赵某是王大人府上的乐师,听你们宅子传出乐声,吸引而来,想拜会一下,你们的乐师,可否帮忙传达一声。”赵瞻云谦逊地施了一礼,那年轻男子忙拱手弯腰回了赵瞻云的礼,紧接着说:“师父有礼了,原来是王大人府上家乐班的赵瞻云,快请进。”

赵瞻云一怔,“你知道我?”

“当然知道,喜欢乐曲的人在娄东怎会不知赵瞻云啊。”那年轻男子一脸笑容,显然对赵瞻云极是敬重。

赵瞻云指指身后的徒弟们又说:“这些是我的徒弟,也想来听听府上的乐班演奏,方便吗?”

“请进,请进,都请进。”年轻男子让道。

赵瞻云没想到这年轻男子也可以做得主,但人家大门也开了,礼也让了,总不能不进,便带着几个徒弟进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