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琛垂着眸子,漆黑的手机屏幕上,映出男人憔悴的面孔。

有护士中途来给舒晚做检查,见薄琛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,下意识出声提醒道:“先生,舒小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,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
可男人就仿佛听不到她说话一般,仍一动不动的守在那里,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

舒建仁跳楼自杀的消息,在烟城起了不小的风波,不少有心人再次扒出两年前的事情来凑热度,现在,医院里都已经传疯了。

说薄琛为了报仇,活生生将舒晚父亲逼死。

小护士给舒晚输了液,又抬眸朝那男人看了一眼,临走前贴心的把门关上。

她怎么觉得,薄琛心里是有舒晚的。

小护士推着装满药瓶的车子,寂静的走廊里,只有轮子划过地板上,发出的“咕噜咕噜”声。

深沉的夜里,笼罩的是不知名的叹息,薄琛窝在沙发上,指间忽明忽暗的香烟,闪烁着灼目的光芒。

烟雾缭绕里,男人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上,映出女人皱眉的模样。

天边渐渐映出光芒,当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的时候,舒晚睁开了眼睛。

视线模糊而后清晰,右手胳膊隐隐传来麻木的感觉,她下意识瞥向旁边。

薄琛头埋在床上,手似乎还握着输液管,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,洒在脸颊上,长长的睫毛低垂着,舒晚再次端详着他。

就是这张脸,火灾那年,她多看了一眼就沦陷了。

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,薄琛睁开眼睛就看见舒晚那双痛苦的眸子,他心里一缩,下意识就要起身,却感觉到手腕似乎被人牵扯住。

薄琛转过身,半是欣喜半是疑惑的看着她,“我去叫医生。”

舒晚摇了摇头,她哪肯会让医生进来,当着他的面给自己做诊断。

“我没事了。”

舒晚嘴角扯了一抹弧度,她说:“薄琛,我父亲死了是吗?”

从她醒来到现在,她不哭不闹,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,他以为她没事了,放下了,可这最不想听见的问题还是被问了出来。

薄琛倒了杯水,见她接过去喝了一口,才重新在床边坐下,“是,舒建仁已经死了。”

“尸体呢?”

她仍旧平静的问着。

“还在停尸房,正准备火化。”

薄琛眸子闪了闪,带着询问的语气看过去,“用不用带你过去看看?”

舒晚捏着水杯的手指渐渐泛白,她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舒建仁跳楼之后的情景,她不想再去看,也不敢再去看!

“不了,直接火化吧!”

薄琛点点了头,舒晚也不在说话。

一时间,病房里再次恢复安静,薄琛垂眸看着那个佯装无所谓的女人,他知道她真正想问的问题,并不是这些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舒晚眸子再次落到男人的身上,不同于刚醒过来时的平静,那无神的眼眸里渗着痛苦与压抑。

“薄琛。”

薄琛还是头一次这么害怕听见自己的名字,他故作淡定的抬起头,却觉得心脏处跳动的愈发强烈。

“嗯?”

他同样一双墨眸望着她,“是不是不舒服?”

“我父亲的死,是你动的手脚吧!”

这话说的极为肯定,就像是在强调一个既定发生的事实。

薄琛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讥笑,话里话外却透着深深的无奈,“既然你从心底里认定了这件事和我有关,那我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呢?”

他半侧着头打量她,“舒晚,是你先惹我的,所以舒建仁的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!”

“薄琛——”

这话一出,舒晚整个人从床上挣扎起身,本就苍白的面孔此时更是铁青一片,血腥的眸底更是渗着极为可怕的红。

整洁的衣衫被女人紧紧的攥着,薄琛看着眼前的女人,如墨一般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痛楚和惊诧。

说实话,舒建仁会跳楼自杀,这件事他还真的没想过!

“薄琛,是你杀了我的父亲,一定是你!”

舒晚此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,像是思维固定一般执意认为舒建仁的死和薄琛有着直接关系。

“如果不是你想要收购舒氏,如果不是你秘密找我父亲谈话——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薄琛眸子瞬间睁大,他私下里确实找过舒建仁,可谈的并不是收购舒氏的事情。

“你这是承认了?”

舒晚看着他笑,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,“薄琛,你知不知道公司对于我父亲来说,比命还重要。我们舒家比不上你们薄家,世代豪门,家底万千,没了公司,你让我们怎么活!”

薄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,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,没了公司,她还有他啊!

似乎是打累了,昏迷时积攒的精力也被消耗殆尽,舒晚趴扶在薄琛的肩头,几乎是发狠一般朝着他的肩膀咬去。

薄琛吃痛的皱眉,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,反而不停的拍打着她的后背,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。

“舒建仁不单单只是自杀,来的路上我调查了事情的经过,他在外面欠了赌债,公司偷税漏税的消息又被查了个正着,或许这个时候选择自杀,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。”

似乎是在解释自己的清白,又或是想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安慰,薄琛就那样任由舒晚在自己的怀里撕咬,现在的他,彻底的看不清自己的心。

咬累了,她松了口,看着他肩头处渗出的红色,吐了口气,道:“薄琛,我们离婚吧!”

她累了,她真的累了!

这种日子就像是一种精神折磨,每天无休无止的活在痛苦里,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所以不想在生命的最后,还活在他的囚禁之中。

“我什么都不要,只求你放我走。”

心头仿佛被一把钝器捅入,生生的割了一刀,他一把将她从怀里扯开,怒目圆睁的盯着她看。

她到现在了,都还没有放下这个念头是吗?

她就真的这么讨厌自己吗?

薄琛想不透,只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闷,“想要离婚,可以啊!”

他眼里挤出一抹嘲讽,仅一瞬间,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疏离的模样。

“只要你还了一千万医药费,我就放你自由!”

他说完这句话,直接将舒晚扔在床上,就像是在扔一个极为厌烦的垃圾,坚定决绝,没有任何留恋。

可他不知道的是,就是这一句赌气的话,差点毁了舒晚的后半生。